弱女子转身,成屡破大要案的急先锋
陈海英是学临床医学专业的,虽然医生和法医只有一字之差,但两者之间的艰辛程度却相差很大。出现场、做物检、出报告……天天像拧紧的发条连轴转。
个头小巧纤弱的陈海英还记得,她第一次上台解剖尸体就吐翻了。谈起那次出现场的“狼狈”情形,至今都忍俊不禁,但这并没有成为令陈海英退却的障碍。凭着对职业的笃定和不服输的精神,她在很短的时间内,便把自己从医生的角色切换到法医职业上来。
一根毛发、一滴血迹,都是揭开真相的重要细节;一处伤痕、一个姿势,都是亡者留下的无声“告白”。陈海英说,目睹案发现场的残忍,面对受害人及其家属的悲泣、诉求,每一次出现场,每一次物证检测,我都要求自己必须精益求精,不能出现丝毫的错漏。
“陈海英是我们赣州刑警的科学尖端武器。”上犹县公安局党委委员李辉,是一名老刑警。提起陈海英,他连连竖起大拇指点赞。因为,正是在陈海英娴熟技术的支持下,发生在上犹县的一桩部督命案积案得以破获,真凶得以伏法,梗在李辉心里15年的刺,也终于得以拔掉了。
2005年12月17日,上犹县出租车司机晏某明被杀案,陈海英和李辉当时都到了案发现场,提取物证,开展排查。但案件一直未能破获。15年来,这个案子成为陈海英的一块心病。她把案情记录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,时时翻看。
今年5月,陈海英再对当年案发现场提取的物证、血样进行大规模的排查,希望在庞大的信息库里找出与现场物证一致的分型,从而来认定嫌疑人,因为族群的复杂迁移、婚外生育和许多未知的原因……每一次满怀希望的努力迎来的都是失望,可她不气馁,一次次再继续。
只要有疑点,排查、提取、检验……一次又一次的重复,一次又一次的期待,终于在第376份嫌疑人的血样比对上了。案件得以侦破。
令她欣慰的是,在这连续一个月的加班加点中,还侦破了10年前发生在赣州市章贡区一起出租车司机被杀的部督积案。
在赣州刑警们的眼中,每一次重特大刑事案件发生后,只要陈海英到达现场,总能让他们吃下一颗“定心丸”。
有多少个不眠的夜晚,面对寂静的实验室、无声的检材以及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案发现场,陈海英的思绪时常跳回学生时光。作为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,假如当年没有加入警队,或许现在自己也和同学一样,早成为一名副主任外科医师了。
可想归想,在江西省赣州市公安局刑科所担任法医的17年里,陈海英从来没有想过要转行……“因为我懂得一名法医的责任和使命。”她说,以科学的方法和手段破译物证密码,解读“尸语”,探寻案件真相,为生者权,替逝者言,这不仅是职业使命的要求,更是对生命的敬重。
“她责任心非常强,碰到疑难案子,总是想着法子取得突破。”这是同事对她的评价。一起起毫无头绪的案件,最终取得突破性进展,陈海英就是案件背后那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。
2018年9月,信丰县嘉定镇某村小组居民谭某彰在家中土房子的卧室内死亡,死者头部及床上有大量血迹,室内衣物等凌乱不堪。
由于现场处于偏僻的乡下,附近没有视频监控,且现场指纹、足迹等常规物证均未留下,现场勘查只提取到一根断裂木棍,办案民警分析可能是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,这成为破获本案的关键物证。
断裂木棍送到检验室后,同事们都暗暗叫苦,因为木棍这类检材上DNA检验的成功率极低,如若贸然检验的话,稍有不慎则会导致嫌疑人的有效信息损耗,而再无法重复检验。
面对眼前的几乎不可能,陈海英坚定地站了出来。她并没有立即展开检验工作,而是在实验前查询了大量资料,并结合自身多年的检验经验,设计出最为合适的检验方案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耐心细致地提取到了断裂木棍上附着的微量元素,最终成功检验出嫌疑人身份信息,并破获了此案。
严肃地对待每一个案子,每天都走在刀锋的边缘,每一个步骤都以科学的精神、严谨的作风、规范的程序进行。
陈海英觉得,她所做的工作,就是要让每一起案件的相关人员都充分感受到科学带来的正义。
值得骄傲的是,从警17年,陈海英从普通法医到DNA实验室主任,先后出现场500余次,参与解剖尸体百余具,受理物证检验案件9000余起,检验物证检材2.8万余份,出具物证检验报告5300余份。所做的鉴定为侦查、审判提供了科学证据,并全部被案审法庭采纳,准确率达100%,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错检事件。
“海哥”昵称,背后的艰辛付出有几多
赣州市的刑警都习惯叫陈海英“海哥”,丈夫张信忠听着觉得别扭。可陈海英却乐呵呵地应答。她知道,这昵称是同行对她行事风格的一种褒奖。在工作中,她热情直率、敢打硬拼、凡事较真,与男刑警一样摸爬滚打在风霜雨雪中。
平日里,很难在办公室找到陈海英,大部分时间她要么在距离几步之隔的实验室,要么在赶赴基层的途中,要么在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……
赣州是中央苏区所在地,也是江西最大的设区市,面积是全省的四分之一,常住人口占全省五分之一,下辖20个县(市、区)公安机关。由于大多地处丘陵山区,刑事科学技术设备、力量相对薄弱,凡是发生重特大疑难案件,基本上都指望市公安局刑科所。
“DNA实验室只有一个,陈海英只有一个,一起起案件,一个个疑问,都指望着她……”说起陈海英,赣州市公安局刑科所所长郭斌如数家珍。他说,这些年来,一起起案件,各式各样的检材,源源不断地送至实验室,都等着结果出来……陈海英无法逃避“工作狂”的状态。
不管再苦再累,只要一个电话,陈海英就能兴奋起来,娴熟地穿戴起装备,迅速投入到忙碌的取证、实验工作中。因为她懂得,每一份检材的背后,可能隐藏着案件的真凶,是破译某起重大案件的密码。因此,只要踏进案发现场或实验室,她必须全神贯注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2015年8月5日,宁都县湛田乡某村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,村民曾某华等4人在家中被杀。案发后,引起了省、市、县各级公安机关领导的高度重视。
中心现场没有视频监控,没有目击证人,案件调查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,没有有效的破案线索,只获取了微量的检材,大家都指望通过DNA技术取得突破。
接到电话,正在陪9岁儿子休假的陈海英,嘱咐丈夫把儿子送到乡下的父母家,连夜赶到实验室,与同事巫启民并肩作战。“前期检验的结果不是很理想,分型图谱杂峰比较多。”巫启民对此记忆犹新。为进一步获得良好分型图谱,陈海英通过专业手段,最终获得一条可靠的DNA信息。
将检验结果报告专案指挥部后,办案民警分批次送来了3000余份人员生物检材排查样本。5个昼夜的连续鏖战,她运用自己娴熟的技术,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刘某并将其抓获,案件成功破获。
赣州市经济开发区杀害老人、孩童的这起恶性案件,在当地一度形成了舆论热议的焦点。因为案发现场在高校附近的宾馆,人员流动大、成分繁杂,嫌疑人排查工作如同大海捞针般。那时,实验室就她一个人,40多天的加班熬夜,比对了许多条件人的血样,案件侦查工作却一直没有取得任何突破。
三个月的时间,陈海英因为“熬”这个案子,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。那天傍晚,早过了吃晚饭的点,陈海英仍然不愿放弃,“就是想再试一试”。
与往常一样,比对排查样本,分析相关数据……突然,一张图谱让她激动起来,再三比对,确定排查的一份血样与现场检出的信息存在关联,再经过排查比对,成功比中嫌疑人刘某微。
“物证‘说话’了,结果比中了!那一刻,真的,整个人都轻松了。”陈海英说,从业17年来,有多少个不眠日夜,最令她享受的一刻,就是检测结果出现重大进展的时候。“所有加班加点带来的困顿疲惫都会随之烟消云散,特别令人享受。”
这些年,“海哥”风风火火奔赴一个个现场,又安安静静地蹲在实验室,细致地面对一份份检材。她在给人留下豪气、爽快、执着的形象的同时,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,陈海英很少有大块空闲时间来照顾家庭。家务的重担自然落在了丈夫张信忠的肩上。
眼前44岁的张信忠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沧桑了许多。“海英爱工作,她把事业当作自己的命。”说这话时,他带着微笑也略感无奈。张信忠是赣州市电信公司负责技术维护的工程师。他理解妻子,也敬重这份职业。这些年,只要一个电话,妻子便几个昼夜甚至几个月都不见踪影,他是既当爹来又当妈拉扯着两个孩子,始终没有怨言。
2013年5月22日,于都县禾丰镇某村78岁老人赖某被人杀死在家中。在现场撮了大量的物证,但条件都比较差,实验室的同事检测了一遍后,都未能检验出有价值的DNA。陈海英被指派专攻此案。当晚,她的父亲突发急性脑梗被送到医院抢救。此刻,陈海英只能要求丈夫负责照顾父亲及家里7岁的孩子。张信忠照顾孩子、陪护、做饭、喂药,家里、医院两头“连轴转”。
而这边,陈海英勘查现场、“熬”实验室……终于在死者的指甲缝隙里提取出了有价值的分型。经反复排查,历时一个月时间,案件得以侦破,年仅14岁的凶手被抓获归案。凯旋当日,陈海英抱着丈夫大哭了一场。
张信忠是家里的独生子,80多岁的父母在农村老家,他一直都想把父母都接到身边来照顾。但自己两个孩子还小,岳父脑梗后生活自理能力差,都需要人照顾……他始终没有对妻子提及此事。
“她的工作性质,决定了要经常加班熬夜,作为丈夫,只能选择理解和支持。”十多年来,张信忠对妻子的工作状态,从起初的有所抱怨,到现在完全理解、支持。“就说今年以来吧,为了攻坚破案,她基本上在熬夜,在加班,我对她的要求,就是希望她能好好睡上一觉。”张信忠说。
科技强警,她是优秀团队的领跑者
通过专业技术一次次破解“尸语”密码,让案件得以破获的同时,也让陈海英更加清醒地认识到,刑事科学技术在日常侦查破案中的作用日益突显,且新技术、新工艺、新材料、新设备等运用的日新月异,要顺应形势的发展,必须不断学习创新。
为了探索DNA传统提取方法的改良之路,陈海英大量阅读国内外文献,积极向有先进经验的兄弟和上级单位学习,对国内外的各个DNA提取试剂盒进行了大量实验研究。
专业技术知识丰富之后,陈海英带领DNA室开始了攻坚战。为了找出一个更好的替代试剂或是缩减一个步骤、增添一次提纯过程,经过千百次反复实验论证,终于在2013年建立了接触性DNA检验改良方法的初步模型。
“作为DNA室的开拓者、领导者、创新者,陈海英一直走在变革革新的前沿。”对于她这些年的进步,引领她入门的“师傅”、赣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肖泉提起来,总是备感骄傲。“她勇于担当,把掣肘接触性DNA检出率的‘硬骨头’一块一块啃掉,改良出了适宜赣州市DNA实验室自己的提取方法。”
在实战运用中,陈海英建立的改良方法取得了巨大成效。从2014年至今,她负责的这个团队将改良方法用于实战,在实战中慢慢摸索出更多的经验,有效精简步骤、降低污染概率、缩短提取时间,大幅提高了DNA的检出成功率。
如今,接触性DNA的检出率从之前的6%提高到了25%,与传统硅珠法相比检出率提高了317%,在全国DNA室检出接触性DNA方面位居前列。
陈海英的科研能力,不仅得到同事的称赞,在全国行业顶级专家、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法医物证技术处处长刘开会眼里,“她的犯罪现场收集证据、实验室分析能力,在全国都是可圈可点的。”
刘开会甚至记得一些案件的侦破细节,在于都县“2010·05·08”抢劫杀人命案积案的侦破中,正是陈海英在现场提取的痕迹上检出了混合DNA分型,并进行了繁杂的数据分析、研判、拆分,从而在数据库中精准地比中了犯罪嫌疑人。
还是在3年前的一次“刑事侦查与新技术”学术研讨会上,杭州市公安局某分局领导对陈海英的技术能力和专业水平欣赏有加,便动员她到西子湖畔来加入这里的警队,并承诺将她丈夫的工作调动和孩子的入学问题一并解决好。“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。”面对秀丽的杭城风光、领导的诚恳邀约,不能说对陈海英没有诱惑。但这个“生于斯,长于斯”的客家女子想到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,她热爱苏区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,离不开疼爱她的父老乡亲,还有与她朝夕相处的战友……当然,更有赣州市公安局领导的不舍。于是,陈海英不仅留了下来,还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带队伍、育人才上来。
刑事技术工作对人才的依赖性非常大。因此,陈海英把自己的工作任务作了拓展,除了助力破案和科研外,还有就是助人成长,培养人才。在她的带领下,DNA实验室不断壮大,不断进步。在“徒弟”们眼中,“她瘦小的身躯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,她没有任何做作,她就像我们的姐姐,既教业务技术,也教做人做事。”赣州市公安局刑科所民警唐金晶眼中,每当工作中遇到难题,新方法不懂,疑难检材不会处理,图谱分析难理,鉴定意见不会下达的时候,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她——海英姐。
“优秀的团队需要优秀的领跑者,陈海英就是DNA实验室也是我们刑侦技术团队的优秀领跑者,攻下一城又一城,取得一项又一项荣誉的领跑者。”赣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谢江说,在陈海英的带领下,我们局的DNA实验室已成为全省唯一一个通过国家实验室认证的DNA实验室、是公安部唯一的重点DNA实验室。
由于陈海英在岗位上孜孜不倦的奋斗,更因为她作出了骄人的突出贡献,今年10月,她荣获了江西省“劳动模范”荣誉称号,还先后荣立4次三等功、1次二等功,并被评为“江西省刑事技术先进个人”,入选第五届全国公安机关刑事技术青年人才库成员,成为江西省刑侦战线乃至全国刑侦技术战线上的业务能手。她所带领的DNA实验室也分别被赣州市、江西省授予“三八红旗集体”荣誉称号。